从诗到词（十五）

作者：江南雨 * 整理：兰若 风竹秋韵

我们今天先讲一下秦观的《鹊桥仙》。

鹊桥仙（秦观）

纤云弄巧，飞星传恨，银汉迢迢暗渡。金风玉露一相逢，便胜却人间无数。柔情似水，佳期如梦，忍顾鹊桥归路。两情若是久长时，又岂在朝朝暮暮！

秦观是婉约词的鼻祖，婉约词从他这里开山立派。说婉约词从秦观开始，主要是指长调而言，他的主要的功绩在长调上。从柳咏开创长调以后，分成了两支，一支是苏东坡的所谓豪放派，一支就是秦观的所谓婉约派。但他的小令还是延续着从花间到北宋这个过程。这首词，和其他人的小令词并没有多大的区别。

“纤云弄巧，飞星传恨”，看他的用字，一个“弄”字，一个“传”字，就和前人用字有所不同了，比前人更精巧。“银汉迢迢暗渡”。说的是七夕牛郎织女相会的场景，“金风玉露一相逢，便胜却人间无数”。为什么说金风玉露一相逢，便胜却人间无数？因为那是神仙的爱情。“金风玉露”，这样的词用起来可以让你浮想联翩，他把牛郎织女的相会，用金风和玉露来表达，这和过去人的用词是有所不同的。下片说“柔情似水，佳期如梦，忍顾鹊桥归路”。相会完了，天要亮了，牛郎织女要分开了。忍顾是不忍顾，归路，就是离别之路，所以是忍顾。下边用了两句比较旷放、豁达的语言来结束这一篇。他说“两情若是久长时，又岂在朝朝暮暮”！这句是千古名句。它是反其意而说，前边还是“不忍顾鹊桥归路”，但是，既然一定要离开，那何必再悲悲戚戚，干脆就豁达一点吧。所以说两情若是久长时，又岂在朝朝暮暮。这首词被后人引用了无数遍，不管是词的意思，还是它的艺术特点，大家都可以通过各种角度来体会。我们只看他这几个字，纤云弄巧，弄，飞星传恨，传，金风玉露，像这样的词，在我的印象里以前的词人很少用这种比较幽致的笔触。

下面我们再看一首他的减字木兰花。

减字木兰花（秦观）

天涯旧恨，独自凄凉人不问。欲见回肠，断尽金炉小篆香。黛蛾长敛，任是春风吹不展。困倚危楼，过尽飞鸿字字愁。

提醒大家，我在讲到读过的词牌的时候，你最好把前边讲过的词，并列一起看，找找它的发展脉络。这是一个换韵的词，换韵词的特点我们讲过好多遍了。“天涯旧恨，独自凄凉人不问。欲见回肠，断尽金炉小篆香”。这样的句子，这种味道，非常潇洒、漂亮。“黛蛾长敛，任是春风吹不展。困倚危楼，过尽飞鸿字字愁”。我们读的时候，发现有什么特点了吗？第一拍“天涯旧恨，独自凄凉人不问”，是仄声韵，这种仄声韵给人那种凄婉的感觉。“欲见回肠，断尽金炉小篆香”。它就有一点流荡，虽然说它还有凄寂的内容。但用这样的语言来表达，而且用平声韵，就有流荡的感觉。“黛蛾长敛，任是春风吹不展。”这个味道又和它的韵是怎样一种关系？“困倚危楼，过尽飞鸿字字愁”。它又是怎样的一种关系？这个味道大家要用心去体会。

这首词写一位独处高楼的女子的离愁。我们根据书上的赏析，就可以读懂。我把这首词拿出来的目的，就是让你在读的时候，再把过去讲解过的减字木兰花例词，放在一起去读，去体会，就会感悟到某些东西。这是一种方法。比如要填一个减字木兰花，那就把古人比较好的减字木兰花，找出一二十首仔细去读，找出类似音乐的感觉，去体会它是一种什么样的味道，然后在你心里就形成一种氛围，一种感觉。你把这种感觉，带到你自己新填的词里，看它是一种什么样的味道，是不是和古人很近或者相似，或者和某一个人的比较相近或相似，这叫体气。这个体是什么样的气，你抓对了，这就是得体气，如果你抓不对，读起来别扭，就是没得体气。那么体气从哪得呢？就是反复去读，去找。

现在我们来看他的另外一首，千秋岁（水边沙外）。这首千秋岁，也是秦观的千古名篇之一。

千秋岁（秦观）

水边沙外，城郭春寒退。花影乱，莺声碎。飘零疏酒盏，离别宽衣带。人不见，碧云暮合空相对。忆昔西池会，鹓鹭同飞盖。携手处，今谁在？日边清梦断，镜里朱颜改。春去也，飞红万点愁如海。

上片还是以景开头。“水边沙外”，这是离别时候的一个场景，这种景能带给你一种什么样的感觉？“花影乱，莺声碎”。花影为什么会乱，莺声为什么会碎？莺声碎了之后给人一种凄切的感觉。花影乱的时候，有一种凄惨的幽暗的感觉。这就是情与景交融的地方。“飘零疏酒盏，离别宽衣带”。因为老是飘零，离酒盏就远了，为什么？因为朋友不在，离别和这种动荡不安的生活使人憔悴。“人不见，碧云暮合空相对”。我思念的朋友很久不见了。能与我面对的是什么？是傍晚的碧云。那么下片转一下。“忆昔西池会”，回忆过去我们在西池相会的时候，“鹓鹭同飞盖”。这是比较欢快的一个场景，它和“花影乱，莺声碎”。正好相反。“携手处，今谁在”？在我们当时携手的地方，今天还有谁在啊？就是说过去一起同科的朋友或者同朝为官的那些朋友，由于人生的遭际不同，纷纷四散都不在了。下边说“日边清梦断，镜里朱颜改”。这里又作了一个对仗。“日边清梦断”，和李白的“忽复乘舟梦日边”用的是同一个典。日，代表皇帝，日边清梦，就是被皇帝赏识这样的梦，这样的梦已经久久不作了。“镜里朱颜改”。人已经老了。这两句说完之后，感慨已经说完了，下边如果再感慨，就没意义，成了画蛇添足。怎么办？他用一个阔大无边的景色来作结：“春去也，飞红万点愁如海”。飞红万点，是暮春万花纷谢的时候，落花被风吹起来，飘飘荡荡，满天飞舞，就像海一样。由于这样大的场景，忧愁幽怨这样的情绪，在秦观的笔下就产生了。我们前边也讲过几个阔大的景象，刚才说到李白的“忽复乘舟梦日边”，还有苏东坡的“烟雨暗千家”，他们都不一样。但是在这些人笔下的境，它既可以很细腻，也可以很阔大。

有人说千秋岁是一种类似于祭奠性的词，一定在比较悲的时候才能用这个词牌，但是我看这也未必。没有找到千秋岁、千秋岁引为什么非要这样去写的根据。

现在我们看一下上片，“飘零疏酒盏，离别宽衣带”。这是一个对仗。下片“日边清梦断，镜里朱颜改”。也是一个对仗。这个对仗是用仄韵对仗。和我们在律诗里的对仗是不一样的，律诗的对仗结尾要一个仄声，一个平声。而在词里，由于词本身的关系，这种对仗，它是意思相对，词性不一定相对。当然说飘零，离别，这地方是相对的，疏酒盏，宽衣带，和我们传统的对联那种对仗略微有点变化，在结尾的时候，它词性不相对，其它地方都相对。那么这样的对仗方式，在今后很多词牌里都会见到，它和诗里的对仗不完全一致，大家要注意。

然后我们看他另外一首，也是千古名篇。

踏莎行（秦观）

雾失楼台，月迷津渡，桃源望断无寻处。可堪孤馆闭春寒，杜鹃声里斜阳暮。驿寄梅花，鱼传尺素，砌成此恨无重数。郴江幸自绕郴山，为谁流下潇湘去。

这首词的特点，就是上下片开头两个四字句对仗。“雾失楼台”是什么意思？这种说法按表面的意思来看，似乎没什么道理。其实是由于雾很大，把楼台遮住了，这就是文学的语言、诗词的语言。“月迷津渡”，月光下带有水气，晃人眼睛看不清楚。这两句有什么样的含义呢？其实是看不到希望，没有前途，是这样一种含义。所以下边紧跟一句“桃源望断无寻处”。桃源就是桃花源记中的那种桃源，代表世外那样一种理想境界。但那样的理想境界寻不到。“可堪孤馆闭春寒”，可堪就是不堪。孤馆闭春寒，说明作者是在客路上，在一个旅馆里。因为独自一人，产生孤寂的，甚至是悲患的这种情绪。“杜鹃声里斜阳暮”。杜鹃的叫声本来就是凄惨的，何况是斜阳欲暮的时候！大家可以看到，他所有的词，所有的句子，都为了一个目标，就是写那种孤寂、凄惨的气氛，所有的字句都是为它服务的。然后下片他说了：“驿寄梅花，鱼传尺素”，驿寄梅花用南朝陆凯的典。鱼传尺素，也是用“剖开双鲤鱼，中有尺素书”那个典，用了这两个典干什么呢？他漂泊在外，友人和亲人投来的书信，并不能使他得到安慰，反正使他的愁思堆积愈深。砌成，就是堆成。“郴江幸自绕郴山，为谁流下潇湘去”。作者把郴江拟人化了，它好象有情有意的绕着郴山，可是绕了一半却流向潇湘去了。为谁流下潇湘去？这一问，表面看很无理。因为山水它是自然形成的，该怎么走怎么走，但是他非要给它拟人化，把词人的感情托在里边：我没有前途，幽独孤寂，你呢比我强，你还可以绕着郴山，可是你怎么又不绕了呢，为谁又流到潇湘去了呢？难道潇湘那地方有谁值得你留恋？有谁值得你千里去投奔吗？这种感觉它是一种无理而妙。把说不清道不明的那种感觉就全都放到里边去了。

我们在读秦观这些词的时候，他和前边那些人的区别也很明显。最早的词更多是写男女之情的，就是那种花间的东西。然后逐渐引入家国社会，然后引入了对人生的感慨。

那么到了苏轼，到了秦观，词变成了什么？变成了写个人心曲，个人情致，个人心绪的一个文学体裁，有些无病呻吟的东西到了他们这里，已经基本上被丢弃了。你看他的作品，都是他一时一地的心境写照，也就是说，词到了他们这里，开始成为一种纯文学艺术，而这种完全的纯艺术的词，就从此逐渐展开，越来越多。这就是苏轼和秦观又不同于前人的地方。

前边我们讲了很多首浣溪沙，我们再看秦观这一首浣溪沙多么优美，多么婉约，多么细腻，多么雅致！

浣溪沙（秦观）

漠漠轻寒上小楼，晓阴无赖似穷秋。淡烟流水画屏幽。自在飞花轻似梦，无边丝雨细如愁。宝帘闲挂小银钩。

“漠漠轻寒上小楼”，漠漠轻寒，漠漠，就是摸不清道不明的那种淡淡的轻寒。这句话可以有两种解释，一种解释是人在默默的清寒之中上小楼，另一种理解，就是轻寒默默地慢慢地从下边向楼上袭来。“晓阴无赖似穷秋”。晓阴是什么？就是拂晓的阴霾或是那种气氛。无赖，就是无可奈何。似穷秋，象秋天一样。说明什么？说明眼前的这个景不是秋，它只是似秋，它是春或者夏，总而言之就是本来不该寒的时候感觉到了寒意，为什么呢？无疑是因为心境的关系。“淡烟流水画屏幽”，淡烟，流水，画屏这三者本来是不同的东西，却把他们放在一起，却有一个共同的特点，那就是幽静、幽寂。我们前边在讲渔家傲的时候，见到过这种语言句式，就是几个名词并列在一起，它没有一般的语法结构中的主谓宾定状补等，但是这几个名词并列在一起，造就一种气氛，一种境象。淡烟/流水/画屏/幽。读的时候是这样一种节奏。

下边过片一开始用了一个非常美的、缠绵悱恻的对子来进一步加深这种意境。“自在飞花轻似梦”，飞花说明是什么时候？说明是春暮，花要谢了，被风一吹，在半空中飘飘忽忽，如梦如幻。然后“无边丝雨细如愁”，似梦、如愁，飞花、丝雨，轻、细，对仗非常工稳雅致，可以说是美到了极致。“宝帘闲挂小银钩”。宝帘是什么？其实就是窗帘，上面可能镶着珠子，或者就是普通的窗帘。怎么叫闲挂小银钩呢？说明这个帘子没有垂下来，而是挂在钩子上。这个钩子可能是银子做的，也可能颜色是银色的。总而言之，银钩、珠帘，都是为了美。你看他整体的画面，是一种清冷的幽寂的，如果这个钩子不是银钩，是红色或者金黄灿灿的钩子，那就把这种气氛全都破坏了。所以全篇的每一个字，都能够总体和谐在一起。那么它到底讲什么内容，我们不去说它了。只是从用字、造境、造景这些角度，体会它的特点，可以说它是美到极至，雅到极至，和谐已极。也可以说这首词是婉约词里独树一帜的一首词。婉约词里的好词太多，但是无论你选多少，都不应该少了这一首。它是一首非常有代表性的浣溪沙。

我们前边讲了很多浣溪沙，你把前边的浣溪沙找出来，再把这首并上去，然后去对比，你会发现它是完美的，几乎没有毛病可以挑。

然后我们再看一首他的阮郎归（湘天风雨破寒初）。

阮郎归（秦观）

湘天风雨破寒初，深沉庭院虚。丽谯吹罢《小单于》，迢迢清夜徂。   乡梦断，旅魂孤。峥嵘岁又除。衡阳犹有雁传书，郴阳和雁无。

我们前边讲过晏小山的阮郎归。柳永与他的手法非常相似，就是把情绪一层一层地往上铺，往上叠。“湘天风雨破寒初”，湘天，就是今天的湖南，作者大概这时候是在湖南境内。破寒初，是初破寒的倒装，就是开始消除寒冷。这样的结构方式主要是为了用韵的方便。“深沉庭院虚”。深沉而且还是虚的这样一个庭院，说明人孤独寂寞。“丽谯吹罢《小单于》”，有音乐声传来。“迢迢清夜徂”。清冷之夜非常漫长。那么上片，它是缔造了一种意境，这种意境造成一种情绪。然后下片才开始交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境况，什么样的背景。“乡梦断，旅魂孤”。这个结构方式非常像鹧鸪天。乡梦断，说明人不在故乡，不在故乡才会有乡梦，旅魂孤。说明人在客旅之中是孤独的。“峥嵘岁又除”，就是说过去那种动荡不安的生活，又过了一年。由此可见这首词大概写在岁尾。“衡阳犹有雁传书”，我到衡阳的时候，还有家乡书信传来，到了郴阳书信连同雁都没有了。这句话又用了回雁峰那个典故。雁到衡阳回雁峰，就不再往南去了。郴阳比衡阳更远更荒凉。所以雁都不到了。旅途越走越远，这种旅客之思，也是生活中的一种无奈。或者是被贬谪，或者是一种动荡不安的生涯等等。不用管他具体的事，我们从文字的表面，基本上可以理解作者当时的这种境况，这种心境。最重要的要注意这一点，我们把阮郎归和鹧鸪天对比一下，它的上下片结构方式非常相似，也是上下分为四个小部分，上下片各两拍。所不同的就是鹧鸪天是很整齐的七字句，像律句一样。而这里是七字句、五字句、七字句、五字句的交替。除此之外，鹧鸪天三四句要对仗，这里由于字数不同不能对仗，所以它少了一个对仗。少了一个对仗，增加了一种流畅性。这样，它作起来应该比鹧鸪天容易一点。大家把这首与上次讲的那首，去对比一下，他们有非常相似的地方。

我们再讲一首秦观的一首小的艳情词南歌子。

南歌子（秦观）

玉漏迢迢尽，银河淡淡横。梦回宿酒未全醒，已被邻鸡催起怕天明。臂上妆犹在，襟间泪尚盈。水边灯火渐人行，天外一钩残月带三星。

这首词是写和情人相会然后又分别的情景。“玉漏迢迢尽”。玉漏本来是迢迢的，但是它也尽了，说明一夜过去了。“银河淡淡横”，银河怎么会淡淡横呢？银河淡淡，说明天要亮了。“梦回宿酒未全醒”。宿酒，就是夜酒，梦已经醒了，但是酒还没有全醒。然后“已被邻鸡催起怕天明”，邻家的鸡已经叫了，天亮了，该起身了，但不愿意起身，为什么不愿意起身呢？“臂上妆犹在，襟间泪尚盈”。说明身边有个美人，那么话说到这里就停了。然后说“水边灯火渐人行”。说明住的地方是靠水边的一个驿馆，灯火渐人行。毕竟天还没有亮，行人还在提着灯笼在走路。“天外一钩残月带三星”。月亮还没有完全退去，还带着三星。这个词应该很好懂，如果有不懂的地方，可以去看看书中的赏析。这首词主要一个特点在它的结尾，天外一钩残月带三星。有人说他暗示一个“心”字，一勾残月像一个弯勾，然后左边一个点，右边一个点，中间还一个点。组成一个“心”字。这个心字是啥？据说是他所喜欢的歌女或者妓女的名字里边有个带“心”字的，就把这个名字暗中嵌在词里边。我们可以把这种说法看做是一种小巧，这种小巧越自然越好。如果有这个巧存在，大可以用，但是如果没有也不用刻意去追求，刻意追求来的巧，一定不自然，说不定会弄巧成拙。如果正好碰到了，灵机一动用进来，那样才自然，才是真正的巧。这首词其他的特点咱们就不深说了。

最后再看他一首行香子“树绕村庄”。

行香子（秦观）

树绕村庄，水满陂塘。倚东风、豪兴徜徉。小园几许，收尽春光。有桃花红，李花白，菜花黄。远远围墙，隐隐茅堂。飏青旗、流水桥旁。偶然乘兴，步过东冈。正莺儿啼，燕儿舞，蝶儿忙。

我们之所以讲这首行香子，有两个原因：第一，这个词牌我们没有讲过。第二，这种非常欢快自然的农村景象，给人一种特别甜美的感觉。“树绕村庄，水满陂塘”。这是一个对子，这个对子不一定对得有多么工，但是很自然。也就是说，这首词是以那种自然风情为主，所以你如果要对得特别工了，就有可能把那种自然给破坏了。就这种半对半不对，他有一种音律美。“倚东风、豪兴徜徉”。倚东风、是借着东风，趁着东风，豪兴徜徉。是带着豪兴在这里徜徉漫步。“小园几许，收尽春光”。园子不大，但是满是春光。怎么满是春光呢？下边告诉你了，“有桃花红，有李花白，还有菜花黄”。红的白的黄的花全有了，这不是春光吗，小园子都收尽了。下片说“远远围墙，隐隐茅堂”。这又是一个对仗。而且它也是押韵的对。我们讲的“雾失楼台，月迷津渡”全是仄声结尾的对仗，这里全是平声结尾，它也对仗。这种对仗只有在词里会出现，其他的地方不会出现。站在小园里，往远处看。远远地看到围墙、茅堂。“飏青旗、流水桥旁”。青旗在这里就是酒旗。酒旗在小桥流水的旁边，这是一个很美的地方。“偶然乘兴，步过东冈”。不在园子里了，再往前走，在一种什么环境里步过东冈呢？“正莺儿啼，燕儿舞，蝶儿忙”。这首词的结构，我们不用去细分析。大家听了这么多节课，应该可以自己去分析它的结构了。只有一点需要提示，就是结尾。上片结尾一个领字“有”，下正结尾是一个领字“正”。一个领字后边带并列的三字句。桃花红，李花白，菜花黄；莺儿啼，燕儿舞，蝶儿忙。这是三个并列的三字句。这种并列的三字句，你在填的时候，一定要注意两点：它的结构方式有几种。第一种方式是完全并列的。像桃花红，李花白，菜花黄。莺儿啼，燕儿舞，蝶儿忙。但这只是一种方式。那么，如果你在写的时候，需要的情况下，也正好能找到三个完全并列词放在一起可以。如果只找到两个并列，另外一个不并列，那这样就不行。你不能随便把三个什么东西就放在一起。还有一种结构方式是递进的，就是第一个浅一点，第二个深一点，第三个再深一点。递进的时候，层层递进，不能前边一个高的，后边一个低的，后边再来一个高的，那乱了套。所以说作这个词牌，最难弄的也是最重要的就是上下这两个结。各一个领字，带三个三字句，而三个三字句，一般来讲，常用的两种格式，第一个是完全并列，第二是层层递进。如果你做不到这一点，那么这首词就全盘失败。